美國東部時間3月19日早上九點,蒂姆·庫克主持的一場蘋果公司電話會議開始。華爾街的金融界精英們只想知道蘋果到底要拿1000億美金做什么,而更多的普通“果粉”都盼著能聽到一點點關于新產品的蛛絲馬跡。
這場向全世界直播的簡短電話會議并不簡單,它改變了十幾年來蘋果從不討論如何使用現金的傳統。在喬布斯時代,這幾乎是一個禁忌的話題。
蘋果公司握有現金以及現金等價物共計976億美元,相當于麥當勞的市值,超過美國財政部持有的現金。
電話會議上,庫克宣布,蘋果定于今年7月1日起每股每季度派發股息2.65美元,年化分紅額為10.60美元,相當于蘋果當前股價的1.8%。預計頭一年分紅總額為100億美元。同時蘋果還決定自下一財政年度,即今年9月30日起回購股票,計劃持續3年,回購股票總價值為100億美元。
蘋果首席財務官奧本海默說,在實施分紅和回購計劃的頭三年中,蘋果預計總共將動用約450億美元現金。
當天,蘋果股價上漲2.7%,收于601.10美元。同時,美股走高,科技類股票領漲大盤。
這是1995年以來,蘋果公司首次進行派息。喬布斯執掌蘋果時期,他一直反對分紅派息,認為公司應該考慮的是怎樣將錢用好,而不是作為分紅返還給股東。
志同道不合
從1997年進入當時風雨飄搖的蘋果開始,庫克所做的工作一直是喬布斯不甚關注的領域。
1997年,庫克從康柏跳槽來蘋果。那時康柏如日中天,而蘋果還深陷虧損之中。庫克是在眾多親友的反對之下來到蘋果。
十三年后,庫克回到母校奧本大學演講時說道,加入蘋果,與天才共事,共同讓一家偉大的公司復活,是他做過的最重要的決定。
蘋果的復活猶如鳳凰涅槃,達到了幾乎無可超越的高度,喬布斯的地位也不再是企業家三個字可以概括。
盡管天才已經不在,蘋果的神話卻沒有停下來。奧本海默宣布2012財年第一季度蘋果公司的營業收入是175億美元,預計第二季度的營業收入能夠達到325億美元,攤薄每股收益8.5美元。
喬布斯和蘋果的成功,庫克功不可沒。雖然庫克是由喬布斯親自從康柏挖角過來,雖然他一直是喬布斯的得力助手,但是他們兩個是截然不同的人。
喬布斯激情四溢,更有嬉皮士精神,而庫克被稱為“南方紳士”,更彬彬有禮。庫克年近五十,仍然單身,獨自居住在租來的房子里。
國外媒體報道過一個細節,蘋果的一個員工多年來一直準備了不同的兩句話,以備在電梯里遇到喬布斯時用上,因為喬布斯情緒波動較大,視他高興或不高興,有著不同的回答。但是到了庫克時代,他就放棄了這一做法,因為庫克根本不會跟員工說話。
從1997年進入當時風雨飄搖的蘋果開始,庫克所做的工作一直是喬布斯不甚關注的領域。喬布斯熱衷于創意與產品,能夠為更薄一點,更清晰一點而不遺余力,但是庫克始終專注于運營與終端銷售。他能夠讓蘋果的產品在研發階段完全不為人所知,但是又間或泄出諜照吊足胃口,直到最后一夜之間突然遍布于蘋果的各個終端銷售點。
雖然兩人性格迥異,對公司發展的理念也有差別,但在喬布斯生前,庫克始終是他最信任的得力助手。
2004年,喬布斯首次因為罕見的癌癥而住院接受手術時,庫克第一次暫代喬布斯的CEO職位,負責整個公司的工作。
2009年,喬布斯再次因病住院,接受肝臟移植手術。庫克又一次成為臨時CEO。這一次代班期間,庫克發布了iPhone3GS與新款iPod,連續兩個季度公司營收上漲,iPhone4與iPad的開發進度也沒有落下。
無疑,庫克以出眾的業績和能力贏得了喬布斯的肯定。2011年,喬布斯第三次病休,這一次他仍然選擇將公司交給了庫克。
股東促成分紅決議
蘋果罕見地詢問一些大股東,他們對蘋果公司日益增長的現金流有何看法。
讓無數“果粉”失望的是,他們并沒有在電話會議里獲得任何關于蘋果新產品的有用信息。
New iPad在中國被簡稱為“牛排”,外界猜測這是因為蘋果與唯冠在國內的商標之爭導致的改名。盡管“牛排”與iPad2在外觀上幾乎難以分辨——不過“牛排”略微厚重一些——購買者仍然蜂擁而來,在香港官網上一機難訂。
雖然第三代iPad還延續著相似的外表,蘋果的氣質卻開始悄然轉變。此次決定用現金分紅是最明顯的征兆。
這也許是庫克為走出“喬布斯時代”而邁出的第一步。
庫克對董事會的態度與喬布斯也不一樣。在喬布斯時代,他幾乎從不與董事會交流,甚至說董事們是“傻瓜”。這也許與喬布斯的經歷有關。他曾經被股東聯手踢出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
而庫克顯然更愿意與董事會交流。今年1月份,蘋果罕見地詢問一些大股東,他們對蘋果公司日益增長的現金流有何看法——這也許是讓庫克最終決定派發股息的直接原因。
與喬布斯幾乎閉口不談現金流的做法也不一樣的是,庫克今年曾經在公開場合表達過合理使用現金的想法。
根據蘋果的財報顯示,2011財年(截至2011年9月30號)蘋果的現金資產為815.7億美元;2010財年是510.11億美元;2009財年是339.92億美元。盡管數字逐年上升,但對現金的使用,蘋果財報上永遠只有一句話,現金資產將用來更好地開拓商業機會。
實際上這十多年來,蘋果從來也沒有找到過“更好的商業機會”——蘋果自己就是全世界最賺錢的生意——所以他們擁有的現金終于累積到一個嚇人的數字。
但現在,喬布斯堅持了十多年的不分紅傳統終于被打破。蘋果的首席財務官奧本海默在3月19日與庫克一起出席了電話會議,他在會議上說這次的分紅與回購計劃吸取了大股東的意見。
蘋果正在從喬布斯的影響與氣場下走出來。
不止喬布斯一個小氣鬼
美國大多數科技公司,在高速成長階段都更愿意囤積現金而非分紅。
在3月19日的電話會議前,蘋果在官網上公布了電話號碼,讓每一個有興趣人都可以撥號進去參與。
庫克與奧本海默分別作了簡短的發言,然后由來自金融機構的分析師發問。奧本海默告訴分析師們,“經過與董事會的討論,我們將定期分紅。我們認為2.65美元一股的價格無論是對現在還是將來可能的投資者都非常具有吸引力。每個季度我們將分紅超過25億美元,蘋果將成為美國給予分紅最多的公司之一。同時,我們也要保證一定的現金以備其他潛在的投資機會。”
蘋果派發巨額股息,改變的不僅僅是他們自己,或許還將改變整個美國科技公司的習慣。
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也是iPhone在美國兩大簽約運營商之一,目前是美國每年派發股息最多的公司,平均每年派發104億美元。
美國大多數科技公司在高速成長階段都更愿意囤積現金而非分紅,與蘋果糾葛了十多年的微軟曾經亦是如此。
微軟的成名晚于蘋果。當時喬布斯已經成為商界名人,在個人電腦界開始了革命般的動作之后,蓋茨還在盡力去趕超這個先驅者。
1985年,喬布斯狼狽離開蘋果。微軟通過幫助蘋果開發office軟件的協議學會了蘋果的圖形化操作系統。之后,微軟稱霸IT界,一時風頭無兩。
在最風光的日子里,蓋茨與喬布斯一樣都不愿意分紅。直到2003年,在多數股東的建議和勸說之下,蓋茨終于答應進行分紅。第一次分紅,微軟為每股派發紅利8美分,相當于0.3%的年化股息率。
相比較于微軟的第一次分紅,蘋果的此次分紅大方得多。蘋果表示每季度派發2.65美元的股息,相當于1.8%的年化股息率。這一股息率在美國市值超過100億美元的科技公司中排名第十,低于微軟、惠普、英特爾等公司。
微軟第一次宣布分紅之后,股價并沒有得到提振,表現相對低迷,12個月內下跌了2.1%。然而蘋果宣布派股息的當天,股價上漲超過2%。這天,蘋果的派息計劃也提振了整個美股市場。
去年,思科系統首次向股東派發股息,平均每股派發股息6美分,股息率為1.4%。在思科系統宣布派發股息前的一年中,思科的股價一直疲軟,一年中累積下跌35%。公司此舉無疑是為了提振投資者的信心,但是分紅之后,思科的股價并沒有相應上漲。
2009年,甲骨文公司自1986年上市23年之后首次分紅。而谷歌、亞馬遜、戴爾等科技公司至今仍然沒有分紅。
只有IBM是科技類公司中的異類,從上市之后,IBM就堅持每年分紅。2003年首次分紅之后,微軟也就打開了這道閘門,開始每年分紅。
無趣的科技公司才分紅?
對科技股來說,派息并非一個很好的信號。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微軟和蘋果都還是計算機界的后起之秀,為了研發、推銷新產品而絞盡腦汁。那時的IBM卻已經是行業里的霸主。微軟與蘋果的恩怨也起于這時。
IBM決定像蘋果一樣進軍個人電腦市場,于是找到蓋茨,希望微軟公司能夠提供基礎語言與操作系統。當時尚并沒有操作系統的蓋茨一口答應下來。IBM高興得都沒有過多注意到合同上他們只享有系統的使用權,而所有權仍然在蓋茨手里。他可以將操作系統授權給任意一家電腦公司。
幾乎是同時,喬布斯也找到蓋茨希望合作。蓋茨在IBM與蘋果之間希望腳踏兩只船。他去了蘋果,第一次看見了蘋果的圖形操作系統。
后來,微軟被蘋果以抄襲的罪名告上法庭,兩家公司開始了長達十年的訴訟之戰。最終的和解來自于喬布斯的回歸。被罷黜之后再次回歸蘋果,喬布斯看到的蘋果已經不再是他以前意氣風發的蘋果。
于是他決定撤銷訴訟,開始與微軟合作。他答應在蘋果電腦里內嵌Internet Explore和office。微軟購買了價值1.5億美元的蘋果股票。蓋茨與喬布斯一同出現在發布會上,握手言和。
之后的十年,兩家曾經的先鋒企業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微軟因為規模越來越大而日漸成熟,并被外界評價為從一家成長性公司變成一家古板的收益型公司。蘋果的帝國卻不斷壯大,其創新能力成為世界典范。蓋茨終于承認,如果能夠擁有喬布斯的品味,他愿意放棄很多東西。
而IBM,早已將PC業務賣給了聯想。
蘋果的此次分紅引起了諸多反響。喬布斯一直以來的想法是現金應該用來發展公司而非返還。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信托公司Synovus Trust的投資組合經理摩根(Daniel Morgan)說,從歷史記錄來看,對科技股來說,派息并非一個很好的信號。他說,如果一家公司有大量閑錢,而這家公司除了以派息形式向股東返還這筆現金之外拿這筆錢沒有別的用途的話,這不免讓人心生警覺。
與曾經的微軟不一樣,蘋果仍然處于高速增長之中。庫克認為個人電腦的巨大市場將讓位于平板電腦,平板電腦將成為蘋果接下來最大的市場和盈利來源。
蘋果接近1000億美元的現金資產中有640億美元位于海外賬戶之中。由于將海外資金帶回美國需要繳納約35%的高額稅金,蘋果的此次分紅與回購的資金將主要來自美國的賬戶。
而對龐大的海外現金,奧本海默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說希望政府考慮現行過高的稅率。
在電話會議的最后,庫克賣了一個關子,他說顯然還有很多潛在的投資機會沒法在會議里一一詳細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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